小菩提 發表於 2014-11-11 16:39

論醫僧的歷史貢獻

本帖最後由 小菩提 於 2014-11-20 13:24 編輯




論醫僧的歷史貢獻

編輯:薛公忱
來源:閩南佛學

  作者簡介:薛公忱,1939年生,南京中醫藥大學教授,長期從事醫古文、哲學、中醫文化的教學和研究。

  “醫僧”之稱首見於北宋沈括的傳世名著《夢溪談》卷二十一《異事》。其中說:“有一人家妾,視直物皆曲,弓弦、界尺之類,視之皆如鉤。醫僧奉真親見之。”這裏記述醫僧奉真親見“視直物皆曲”的“奇疾”。該書卷十八還記有奉真一個診治醫案:“四明僧奉真,良醫也。天章閣待制許元為江、淮發運使,奏課于京師(汴梁,今河南開封市),方欲入對,而其子疾及,瞑而不食,惙惙欲死,逾宿矣。使奉真視之,曰:‘脾已絕,不可治,死在明日。’元曰:‘視其疾勢,固知其不可救。今方有事須陛對,能延數日之期否?’奉真曰:‘如此似可。諸髒皆已衰,唯肝臟獨過,脾為肝所勝,其氣先絕,一髒絕則死。若急瀉肝氣,令肝氣衰,則脾少緩,可延三日。過此無求也。’乃投藥,至晚乃能張目,稍稍啜粥,明日漸蘇而能食。元甚喜,奉真笑曰:‘此不足喜,肝氣暫舒耳,無能為也。’後三日果卒。”此例表明,醫僧奉真診斷準確,施治恰當,預後如神。不愧為“良醫”。

  醫 僧奉真距今約1000年之久。實際上醫僧的出現要比奉真早700多年。東晉南朝時,於法開、支法存、仰道人、竺潛等僧人均有醫名,為朝野敬重。如果把漢桓帝(147——167年在位)時來華的精通醫術的僧人、原安息國皇太子安世高,也視為醫僧,則其距今已有1800多年。東漢以後,歷代皆有,大體由三部人構成:一是西域、天竺來華弘教兼行醫的僧人;二是朝鮮、日本來華求取佛法兼習醫的學問僧或僧醫,主要指此部分,其中還包括信奉佛法的俗醫。這一特殊的醫家群體,在其存在將近2000的歷史時期內,曾經作出巨大貢獻。具體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,現略作評介,以就教于方家、大德。

  防病癒疾的重要力量

  疾病是世人痛苦的根源之一。出家僧人懷有大慈惻隱之心,思求良方以防治之,並以此弘傳佛法。於是歷史上湧現出一大批具有真才實學甚至身懷絕技的醫僧。他們能在一定範圍內和程度上滿足社會各個階段、階層的需要,受支歡迎,甚至被神化。《晉書》所載的竺佛圖澄及其弟子竺佛調,就是以醫救人和弘佛的典型代表。中國本土醫僧的治病救人事例更多。據《高僧傳》卷一:

  “於法開,不知何許人,事蘭公(晉僧,高陽人于法蘭)為弟子。……善《放光》及《法華》,及祖述耆婆”,妙通醫法。嘗乞食投主人家,值婦人在草(分娩)氣急,眾治不驗,舉家遑擾(憂)。開曰:‘此易治耳。’主人正宰羊,欲為淫祀開令先取肉為羹,進竟,因氣針之。須臾羊膜裹兒而出。晉升來五年(西元361年),孝宗有疾,開視脈,知不起,不肯複入。康獻後念曰:‘帝小不佳,昨呼於公視脈,但到門不前,種種辭憚,宜收藏付廷尉。’

  俄而帝崩,獲免。……謝安、王文度悉皆友善。或問:‘法師高明剛簡,何以醫術經懷?’答曰:‘明六度以除四魔之病,調九候以療風寒之疾,自利利人,不亦可乎?’孫綽為之目曰:‘才辯縱橫,以術數弘教,其在開公乎?’”

  由此記載,可知於法開醫術高超,是“以術數(此指醫藥)弘教”的典型。他既遊行民間,為下層民眾診治疾病,又與社會上層交往,直至為皇帝服務,體現了“高下同揆”、“我法平等”的思想。

  再如,據《宋史》卷四百六十一《方伎上》載:

  “沙門洪蘊,本姓藍,潭州長沙人。……年十三,詣郡之開福寺沙門智岜,求出家,習方伎之書。後游京師(今開封市),以醫術知名。太祖召見,賜紫方袍,號廣利大師。太平興國(西元976——983年)中,詔購醫方,洪蘊錄古方數十以獻。真宗在蜀邸,洪蘊嘗以方藥謁見。咸平(西元998——1003年)初,補右街首座,累轉左街副僧錄。洪蘊尤工診切,每先歲時言人生死,無不應。湯劑精至,貴戚大臣有話者,多詔遣診療。景德元年(西元1004年)卒,年六十八。

  “又有廬山僧堅,亦以善醫著名。久游京師,嘗賜紫方袍,號廣濟大師,後還山。景德二年(西元1005年),以雍王元份久被疾,如赴闕,至則元份已薨。法堅複歸山而卒。”

  由所謂“正史”載錄的沙門洪蘊,法堅傳略,可知此二人實為北宋初年名聞朝野的醫僧。洪蘊受到宋太祖趙匡胤的“召見”,賜予連文臣武將也難得到的“紫方袍”及“廣利大師”之號,宋真宗也對他尊崇有加。表明他的醫術非同尋常。“尤工診切”,以致能夠“每先歲時言人生死,無不應”。如此評述,雖有溢美成分,但亦可由此如其“診切”之“工”,被人傳為神話。不僅如此,其“湯劑精至”,以致“貴戚大臣有疾者”,皇帝“多詔遣”洪蘊為其“診療”被信用的程度高於專職的御醫。與他同時而且類似的僧法堅,也受到最高統治者的重視,以致還山還被召回京師,為雍王元份診療疾病。根據這一記述,足見醫僧作用之大。

  再如,據宋人趙彥衛《雲麓漫鈔》卷五:“平江有張省幹者,病傷寒,眼赤,舌縮,有膏,唇生瘡,氣喘失音,臟腑利已數日,勢甚危。此症傷寒家不載。諸醫皆欲先止臟腑。忽秀州醫僧寶鑒大師者過,投以茵陳五苓散、白虎湯而愈。諸醫問出何書,僧曰:‘仲景雲:五臟實者死。今賴大腸通,若更止之,死可立而待也。五苓導其小腸,白虎以散其邪氣也。’諸人始服。”

  醫僧寶鑒大師技高諸醫,能將醫聖張仲景的理論與實際病證相結合,以致藥到病除。這一治驗的可貴,在於學古而不泥古,對今人仍有啟迪作用。

  再如,按《太平縣誌》:“僧坦然,善針砭,針細如毛,長不過數寸許,一投輒效。長林高令內患癱,貼蓐兩期,僧一再投不效。怪之,靜想良久,躍曰:‘是也,此人皮肉肥厚,短針不足用也。’乃更置金針,長可五寸,一針而愈。邑人胡振聲中風,僵臥兩日。家人皇(惶)遽,治後事。僧過其門,延視之,針其手,手動;再針,瀉痰鬥餘,即崛然起坐。次日午刻,能往五裏外赴席。奇驗甚至,不具載。”

  僧坦然善針砭,其聰明可貴之處,在於及時、認真地總結經驗教訓,提高診療品質。如在短針無效的情況下,經過深入思考,結合患者症狀和生理特徵,製作五寸長的金針,以致“一針而愈”。一個醫僧,能如此精研技術,無怪乎其“奇驗甚至”,救人無數。

  再如,按《貴池縣誌》:“僧曉雲,以字行,上雲寺僧也。善治痘,最眼勝,次湯勝。他醫以為可藥者,曉雲獨不可;他醫以為不可藥者,曉雲獨可。計日斷生死,無一差。不甚責人報,人迎之者,每扃閉一室,惟恐應他請焉。後以授其徒通和,和之術複過於師,以拳勇從義死,遂失傳。”

  僧曉雲善治痘,具有不用於一般醫者的特殊見解。能夠準確地斷言患者的生死,竟然“無一差”錯。並且不要求病家回報。這樣的醫者,勢所必然受到民眾的歡迎,以致理請到他,就將其“扃閉”一室,以防被他人請去。點頭見其醫術之高明和醫德之高尚。其救人之多,可想而知。其徒通和“複過於師”,更是治痘的能手。惜乎死於非命,其治痘之技失傳。

  再如,按《濟寧州志》:

  “釋湛池,字還無,戒律精嚴,功行最高。尤精醫術,證治不執古方,別有刀圭,於針灸疽瘍,取效神速。人或謝遺,一無所受。濟人至今稱之。”

  透過這一極其簡略的記述,可見醫僧湛池有以下特點:一是見解獨到,“不執古方,別有刀圭”表明他對前人的醫藥遺產能夠融會貫通,加以創造性地運用;二是術有專長,“於針灸疽瘍,取效神速”,是針灸兼外科專家;三是不受人報,“人或謝遺。一無所受”,表明他醫德高尚。作為一個醫者具備上述一個特點,已很難得,而湛池有其三。堪稱德藝皆絕的良醫。

  從漢魏至明清,醫僧作為一支特殊的醫療衛生力量,活躍在防治疾病的第一線。他們為社會各階級、階層服務。如果說歷代上層統治者曾經受惠於醫僧,那麼下層民眾亦得益匪淺,他們不是職業醫家,診病施藥非以營利為目的,並且慈悲為懷,廣濟眾生,一般不會嫌貧愛富、重貴輕賤,有錢無錢均可看病,故為廣大貧賤小民所歡迎和尊崇。當然,也無可否認,有的醫僧。並無活人之技,打著佛教的旗號騙人害命。這一類假醫僧另當別論,就象不能把假藥當真藥一樣。

  防治方藥的發明創新

  在歷史上,人們之所以看重醫僧,不僅在於他們能夠治癒一般疾病,而且還因為他們擅治某些他醫拱手的奇病難症,發明不少特殊的方藥,豐富了中醫藥學的寶庫。且不言天竺來華僧人的金針撥障術、外科術,僅就中國本土醫僧而言,他們的發明創新十分可觀,至少有以下幾方面:

  (一)“腳弱”療法

  據唐初孫思邈《備急千 金要方》卷第七《風毒腳氣?論風毒狀》:

  “論曰:考諸經方,往往有腳弱之論,而古人少有此話。自永嘉(307——312年)南渡,衣纓士人多有遭者。嶺表江東有支法存、仰道人等,並留意經方,偏善斯術。晉朝仕望多獲全濟,莫不由此二公。”

  又宋(西元420——479年)、齊(西元479——502年)之間,有釋門深師,師(仰)道人、`述法存等諸家舊方,為三十卷,其腳弱一方近百餘首。魏(北魏西元386——534年)、周(北周西元557——618年)之代,蓋無此病。……然此病,發初得先從腳起,因即脛腫,時人號為腳氣,深師雲腳弱者,即其義也。”

  據此可知,兩晉之際,北方南渡的士人,由於不習當地水土而患“腳弱”之疾即腳氣病。是時有支法存、仰道人鑽研此疾治法,偏善斯術,以致東晉上層人士均賴此二公而獲全濟。宋、齊之間的釋門深師繼續研習並總結二公之術,並師從醫僧道洪,撰集有關有諸家舊方達三十卷之巨,時人義為《僧深方》一書中。可惜此書亦佚。其“精要之方被孫思邈《備千金要方》卷第七和王燾《外台秘要》卷第十八、十九所收錄。日本名醫丹波康賴撰於西元984年的《醫心方》引述《僧深方》共140多處,散見於卷一、卷三至卷八、卷二十至卷二十六、卷二十九等各卷中,內容不限於治療腳弱,還涉及其他疾病的防治,幾乎涵蓋臨床內外婦兒各科。治療腳弱之方,多用富含維生素乙的藥物,科學價值較高。直到當今,腳氣病仍為江南水網地區的常見病和多發病。雖然此病的治法較之兩晉之際,已科學有效得多,但幾位醫僧的創始之功,是不可抹殺的。

  (二)“解散”之方。

  魏晉南朝之時,在士大夫和知識份子中興起服食五散之風。始作誦者乃為何晏、王弼等“名士”,以後逐漸蔓延,直到隋唐才止息。據孫思邈《備急千金要方》卷二十四《解五石毒》所言:適當服石,有益人體。“人不服石,庶事不佳”,易患“惡瘡、疥癬”等疾患。“石在身中,萬事休泰”。大約這是服石之風所以興起的醫學根據。但石為“大大猛毒,不可不慎也”,“多則殺人,甚於鴆毒”。故服石的禁忌很嚴。不僅五石的質、量大有講究,而且服石後還要及時、適當地解救散發之症。稍一不慎,非但無益,而且有大害。西晉著名針灸學家皇甫謐年輕時仿效名士服石,導致耳聾、肢痺,幾至喪生。既有服石之症及其後遺之患,就要求醫家有解救之術。此時有幾位醫僧對服石散發之證進行深入研究,探尋解救之方,並寫成專著。影響較大者有:釋道洪的《解寒石散對治法》一卷,釋智斌的《解寒石散方》二卷,釋慧義的《寒石解雜論》七卷,等。這些著作因其研究的物件早已不復存在而失去其現實意義,但在魏晉至隋唐的幾百年裏,確起實起過救死扶傷的重要作用。醫僧的這一歷史功績也是不應遺忘的。

  (三)正骨療傷。

  漢末至隋唐之際,戰爭頻仍,習武之風遍及社會各個階層,僧人亦不例外。著名的嵩山少林寺,僧人更以武術相授受。既習武,難免受傷,骨折現象不時發生,這就要求醫家能夠正骨療傷。有的醫僧熱衷於此項研究,整理前人遺產,發明創造新的療法,並撰寫專著。其中最著名的當屬《仙授理傷續斷秘方》,此書一卷,現存。其無名氏之序稱:

  “唐會昌(西元841——846年)間,有一頭陀,結草庵子(於)宜春之鐘村,貌甚古,年百四五十歲。買數畝(田)墾佘種粟以自給。村氓(民)有彭叟者,常往來其廬,顏情甚稔,助之耕。一日彭之子升木(樹)伐條,誤墜於地,折頸挫肱,呻吟不絕。彭訴于道人,道人請視之,命買數品藥,親制以餌。俄而痛定,數日已如平時。始知道人能醫,求者益眾。道人亦厭之。乃取方授彭,使自製以應求者,且誓之以無苟取,毋輕售,毋傳非人。由是言治損者,宗彭氏。彭叟之初識道三十許,今老矣。然風采無異。前時問其姓名,曰長安人也。始道人不通人事,人亦少至。……後江西視察使行部至袁州,……得道人姓氏,遂遣人同彭叟到其廬邀之,至則行矣。惟瓢存焉。……有書數篇,所授者特其最後一卷雲。”

  此序所說的結廬於江西宜春之鐘村的“頭陀”,實因唐武宗會昌滅佛時,被迫從長安逃出,隱居於此。所以他少與人交通。聞官將至,即不辭而行。他以自己的醫術救死扶傷,但又怕暴露身份。故授方于彭叟,以避免抛頭露面。從其所授的醫方來看,確有獨創性,被當代醫史家稱為“我國現存的最早傷科專書,確實體現了我國唐代傷科已具有的較高水準”。該書根據臨床實際,總結出《醫沼整理補接次第口訣》:“一煎洗;二相度損處;三拔伸;四或用力收入骨;五捺正;六用黑龍散通;七用風流散填瘡;八夾縛;九服藥;十再洗;十一用黑龍散通;十二或用風流散填瘡;十三再縛;十四仍用前服藥治之。”這一治療程式,操作性極強,具有指導意義。該書記述了腦骨傷碎、肩甲骨出以用多種脫臼等的治療方法,內容十分豐富,至今仍有借鑒作用。此書之外,少林寺的治療骨傷術也十分有名,儼然自成體系。其特點是:以經絡穴位為診斷依據,重視手法復位和點穴療法及功能鍛煉,並以接骨為主。顯然是為武術家正骨療傷服務的。其中的大部分內容當為醫僧的發明創新,至今仍有廣泛的影響。

  (四)瘴病防治。

  瘴病上嶺南一帶的地方病。相傳有所謂“瘴氣”害人,不僅處地之人到此易受侵襲,即使當地居民也難以避免。其實,乃因此地氣候水土所致。嶺南屬熱帶,氣候炎熱,又瀕臨南海,土地潮濕,與中原大異,使人易患病。宋元間,有醫僧繼洪,憫此方蒼生之多艱,乃深入考察和探究瘴病的發生機制、規律用其防治方法,著成《嶺南衛生方》一書。此書共四卷,現存。其無名氏之序曰:

  “嘗讀沈氏《良方•序》,謂治病有五難。……比到嶺南,見外方至者,病不虛曰,雖居民鮮有不病者。因思嶺以外號炎方,又瀕海,氣常燠而地多濕,與中州異。……每思有以濟之,而未得其術。一日獲《嶺南衛生方》讀之,曰:‘此仁人之用心也。雖其外方投劑,在臨證審的之,然其論瘴病始末,誠有以握其要領矣。……讀是編者,誠知嶺外受病之由,與所以服藥之宜,而又能參以老少肥瘠貴賤之別及居養性狀,好惡、憂喜、勞逸之殊,庶幾順其宜,違其所不宜,握陰陽升降之機,而不敢為山川風氣所侵,以各全其天年雲。”

  此序的作者是儒醫,故將是書之作歸於“仁人之用心”。從儒醫的立場上看,此書的成就也是十分可觀的。其中多發前人所未發。瘴說、治瘴用藥七說、治瘴續說、蛇虺螯諸方、集驗治蠱毒諸方等,均為自撰,對於該地常見病瘴症的證治,論述尤詳。作為防治地方病的專著,此書的價值是相當高的。

  豐富多彩的理論著述

  上述“腳弱”療法、“解散”之方、正骨療傷、瘴病防治四個方面,是醫僧在防治疑難奇症方面的獨特貢獻。不僅如此,歷史上的醫僧在中醫藥學的基本理論的臨床內、外、婦、兒各科用針灸、推拿、氣功、方藥等治療手段諸方面,均有較大的成就。他們在臨證治病的同時,總結經驗教訓,提升心得體會,撰成不少專著。有的雖然亡佚,但其主要內容被後人大致繼承下來;有的流傳至今,仍然發揮理論和實踐上的指導、借鑒作用。下面選取數種醫僧著作,略作評介。

  氣功專著。

  氣功作為養性健體、祛病延年的手段和方法,由來已久。現今的人們多把氣功完全歸諸道家、道教的創造,殊不知它亦與佛教有關。所謂“止觀雙修”或“定慧雙修”的禪法,就包括氣功修煉。著名的南天竺僧人菩提達摩來華後在嵩山少林寺所傳之禪法,就是佛門氣功。北朝最著名的佛門氣功師是曇鸞。據《續高僧傳》卷七,曇鸞“調心練氣,對病識緣,名滿魏(北魏)都,用為方軌。因出《調氣論》……又撰《安樂集》兩卷等,廣流於世”。曇鸞的《調氣論》無疑是佛門氣功專著。《舊唐書•經籍志》錄有《論氣方》三卷,顯然是《調氣論》的異名。此書當時影響大,可惜後來亡佚,其具體內容不得而知。此外,據《隋唐•經籍志》,曇鸞學著有《療百病散》三卷、《療百病雜丸方》三卷等書。這些著作後世雖佚,但作者曇鸞在醫學史特別是氣功發展史上,應佔有一定的地位。

  曇鸞之後,佛門最著名的氣功理論家,是活動于陳、隋之際的天臺宗實際創始人智顗他綜合南義、北禪,主張止觀雙修、並對止觀過程進行理論和實踐探索,撰有《摩訶止觀》、《修習止觀坐禪法要》(又稱《童蒙止觀》、《小止觀》)、《六妙法門》等專著,其中包含比較豐富的具有醫學意義的氣功內容。

  《摩訶止觀》共十卷,文繁義富,一般人難於理解和實行。智顗又撰寫一本簡明扼要之書即《童蒙止觀》或曰《小止觀》,實為前書的節要、普用及本。此書亦有十章,對《摩訶止觀》的“十意”均有論述,文字比較通俗、流暢,初入佛門者乃至一般世人皆能理解。其中的《調和》第四和《治病》第九兩章,最具有醫學氣功的意義。《調和》提倡“善調五事”,即“調食”、“調睡眠”、“調身”、“調息”、“調心”,特別強調後三調的不可分割:“此三事的無前後,隨不調處而調適之,令一坐之中身、息用心三事調適,無相乖違,和融不二,此則能除宿患,妨障不生,定道可剋。”此乃經驗之談,具有合理性。《治病章》認為:“應當善識病源,善知坐中內心治病方法”。“治病之法乃有多途,舉要言之,不出止觀二種方便。”所謂“用止治病”,就是“安心止於病處,即能治病。”特別要止於“臍下一寸,名憂陀那(梵文udana),此雲丹田,若能止心守此不散,經久即多有所治”;還要“常止于足下,莫問行住坐臥,即能治病”。此與道家的養生方法,具有異曲同工之妙。所謂“用觀治病”,就是“但觀心想”,用“一吹、二呼、三嘻、四呵、五噓、六呬”這六種氣治病,或“善用觀想運作十二種息”治病,或“善用假想觀”,“如人患冷,想心中火起,即能治冷病”。可見,用止觀治病,即以意念、精神調節身心。若運用得當,無疑有助於防病癒疾。

  《六妙法門》也是智顗一部重要的論述禪定的專著。所謂“六妙門”即指數、隨、止、觀、還、淨六種修習方法。情況不同,六種方法的運用也有區別,故有“十意”。其中與氣功有關的內容亦較多,諸如“調和氣息,不澀不滑”,“調心隨息,明照出入”等。

  智顗的止觀專著,對後世僧、俗影響較大,唐宋注者甚多。如《止觀義例》、《摩訶止觀科義》、《刪定止觀》、《摩訶止觀義照》等。這些注釋之作,均在一定程度上涉及氣功。

  除天臺宗外,中國佛教的其他宗派的修習方法,也含有氣功內容。例如法相唯識宗的“五停心觀”,淨土宗的念佛法門,密宗的瑜伽功等,均有養生作用。

  近人蔣維喬曾於20世紀20年代著有《因是子靜坐法》用其《續編》二書,分別論述道、佛功法,風靡一時。當今民眾中流行的氣功術,不少源於佛門。很有必要對這一部分文化遺產進行發掘和研究,以造福于世人。

  婦科專著。

  佛門首位婦產科專家,當推前述東晉醫僧於法開。據《隋書•經籍志》,於公著有《議論備豫方》一卷,可惜後佚,其內容不詳。

  於法開之後,東晉、南朝幾位著名的醫僧亦診療婦產科疾患。《外台秘要》卷三十四《婦人下》兩引《深師方》:一治產後中風,一治產後冷熱痢。《醫心方》卷第二十一至二十三《婦人部》和卷第二十四《治無子部》,則載錄《深師方》27首。表明《深師方》中包含比較豐富的婦產科的內容。而深師之方,源于支法存、仰道人、釋道洪等著名醫僧。可見東晉南朝時期,非止於法開一僧能治婦產科疾患。此外,《醫心方》的《婦人部》還引用《耆婆方》6首。耆婆,又稱耆域,是天竺佛門名醫,被尊為醫王。《隋書•經籍志》載有《耆婆所述仙人命論方》二卷,原注“目一卷,本三卷”,據此可知“二卷”、“三卷”,當為二十卷、三十卷之誤,因為二、三卷之書無需“目一卷”。表明耆婆對中國醫學有影響。但《醫心方》此處所引的耆婆方,其藥物組成及藥理,均屬中醫藥學體系,並非源於天竺,僅帶有佛門術語而已。由此可以推知,此處所謂《耆婆方》,乃南朝至唐代醫僧的託名之作。

  從於法開開始,東晉南朝醫僧形成診治婦產疾病的傳統。這一傳統集中體現于浙江蕭山竹林寺。此寺始建於南齊(西元479——502年),歷代寺僧多有善治婦產疾病者,其醫術之精,聞名於世,在民眾中享有很高的聲譽。特別是唐代以後,該寺婦產科益發專門。寺僧以醫術相授受,代代如此,積累的診療經驗十分豐富,但其有關專著卻秘而不宣,絕不外傳。直到清初,才有秘方陸續傳出。此後以寺僧名義撰集和刊印的婦科專著逐漸增多,不下二三十種。有的確實出自寺僧之手,有的可能是俗醫託名之作,有的則是二者的混合物。以下數種流傳較廣,影響也較大:一是《竹林寺女科》,又名《竹林女科證治》,四卷。此書約成於清乾隆五十一年(西元1786年)卷一為調經,卷二為安胎,卷三保產,卷四求嗣。書中詳述婦產、小兒用求嗣證治,其方多有效驗。。現存,有清光緒十七年(公無1891年)重刻本。二是《竹林寺女科秘書》,又名《婦科秘傳》、《婦科秘方》,一卷,初刊於清乾隆六十年(西元1795年),現存。該書載有月經四十證、胎前三十八症、產後十五症的證治,方藥比較切當,頗多可取。後世重刻本多有增補。三是《竹林寺三禪師女科三種》、又名《胎產新書》、《竹林寺女科全書》、《濟坤育麟竹林寺女科全書》,共二十卷,包括靜光禪師撰《女科秘要》八卷、雪岩禪師增廣《女科要旨》四卷、輪印(一作應)禪師續輯《女科秘旨》八卷。專論婦產諸病的證治,所附方劑多實用於臨床。此類著作的特點亦有三:一是注重問診,可能與僧人不便觀察,檢查患者有關;二是以活血理氣為主;三是講究藥物的炮製、煎服的方法。至今仍有理論、臨床上的借鑒作用。

  療瘍專著。

  醫僧護理和診療癘瘍患者,歷史上屢見不鮮,因為他們不避污穢和傳染。隋唐的“癘人坊”(即麻風病院),乃由僧尼職掌。唐智岩住在石頭城癘人坊,為病人說法,“吮膿洗濯,無所不為”直到“終於病所”。明代金谿縣龍興寺有老僧心齋,擅療癰疽:“宿瘤如杯,毒癰滿背,皆能治療,人比之扁鵲。其徒周僧、李僧亦得其傳焉。”表明醫僧在此方面亦具有良好的傳統和豐富的經驗。釋智宣的《發背論》一卷和傅傑的《明醫諸風癘瘍全書指掌》六卷,就是這方面經驗的總結。可惜前書已佚,僅後書尚存。

  釋傅傑,清初醫僧。其書寫成於康熙(西元1662——1722年)年間。作者自引說:

  “余本上虞蘭亭成氏,十齡而失怙恃。依兄習學,稍長而嗜經文,遇師歸戒。乙酉(順治二年,西元1645年)鼎沸,家口流散,漂泊江南,只影顛沛,嗣後鄉邑親知,雖間通音問,而空間之願,失誓已決。遂投澄江智文師,為餘削除。遵師命,與師兄寅白相依為伴。尋亦謝世。險危孤厄,獨餘為甚。謬生開地,未執君親。因思好生之德,無過於醫,而癘瘍一證,備諸疾苦。早年即留心此學,搜羅醫典,諮訪同術,竊以博而不精,不若卑而取效。既得丸散之方于智文老師,複得針刺之法于金溪宣林先生。朝夕研思,揣今訂古,心手相隨,漸臻神境。意若如來之啟迪,俾余得展布心神,遐通慧願,以迄有成。歲月既久,積稿成編。大抵診脈察色,以知其人之表裏虛實;審音核證,以悉其病之寒熱經絡。用針刺以去其毒血,施湯散以導其邪風。內以拔臟腑之根源,則劑有先後;外敷瘡瘍之腫潰,則法分輕重。直至氣血和通,膚肉完好,病根盡除,永不復發,無礙生育,不留斑痕,咸稱完善。庶幾癘瘍一證,不致醫者畏難而束手,患者苟安而損命。亦覺王救世之一快事也。”

  據此小引,可知作者生於明末,經歷戰亂,幼年出家,師從智文、宣林習醫,專攻癘瘍之證。由於博覽醫典,諮訪同術,心手並用,以致學有所成,並漸臻神境。是書之作,乃其“將平生累用累驗諸方與法和盤托出,公諸海內,不負先師衣缽,破除一切私吝”,實則是師徒幾代醫僧診療癘瘍證的經驗、心得的總結,具有很大的實踐意義。

  具有佛教色彩的癘瘍專著,還有《醫說佛乘》一卷。作者盧萬鐘,則儒入醫,並信佛。書首有劉威之序曰:“人世之所以奉佛,為其大慈悲。乃癰疽之在人身,不啻阿鼻;瘡痍之系人體,不啻桎梏。良醫一劑去之,雖大士楊枝水,能有如此顯應哉?……盧君,今世之活佛也。”稱醫為“活佛”,是借佛弘醫了。

  內科專著及其他。

  按照傳統的醫學分科,癘瘍、癰疽、瘡痍等屬外科,傷寒雜病、瘵疾、痢疾等屬內科。在內科疾病的防治方面,歷代醫僧亦有豐富的經驗。明代醫僧住想的《慎柔五書》就是這方面的專著。

  《慎柔五書》五卷,現存。書中附有石震所撰作者小傳:住想,“昆陵人,胡姓。本儒家子,生而敏慧,稚年寄育僧舍。長尋剃發,法名住想,字慎柔。惟喜讀書,凡一切宗乘,以用儒書經史子諸編,無不究覽。心血耗疲,得瘵疾(肺癆)幾不起”後經荊溪查了吾生先治癒,即隨先生習醫十餘年。先生懼其學識過已,乃令往從已師慎齋先生。慎齋先生名滿海內外,從游弟子日眾。住想隨侍左右,每得口授,輒筆之。後歸裏,治病輒應。求診者日盈戶外。因治癒吳江宰夫人六七年之奇疾,醫名大震,“一時薦紳士大夫咸服其神明”。“往來吳、會間”,直到晚年。寂化前將平生所著授予弟子,凡五卷:“虛損一,癆瘵一,所劄記師訓一,治病歷例一,醫案一。”由此知釋住想因病入佛習醫,先後師從二名醫,認真好學,終成佛門蒼生大醫。其五卷著作,亦是師徒治驗的總結,只是其師並非僧人。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以醫術相授受。

  除上述內科、外科、骨傷、婦產及針灸、氣功、養生外,歷史上的醫僧在兒科、眼科等方面,也有豐富的診療經驗和專著。如明代景隆的《慈惠方》、《慈濟方》,如惺的《痘家秘要》,清代月潭的《眼科秘書》,心禪的《一得集》等。這些著作的內容並非全是醫僧的發明,其中繼承了歷史上其他醫家的成果,但至少凝聚了作者的可貴經驗和心得體會,亦是中醫藥學遺產的組成部分。

  由上可見,醫僧的貢獻是比較全面的,寶貴的。它是中醫藥學這一偉大寶庫中的明珠,至今仍熠熠生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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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菩提 發表於 2014-11-11 16:41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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