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濟群法師: 隨筆雜談——《福建叢林生活漫談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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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11-11-10 14:52 | 顯示全部樓層 |閱讀模式
本帖最後由 小菩提 於 2011-11-10 14:55 編輯

隨筆雜談——《福建叢林生活漫談》

--以我在福建出家生活為線索--

濟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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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最近《法音》編輯部要出一期“福建佛教專號”,約我寫一篇介紹福建叢林生活的文章。作為生於福建、出家于福建、並長期在福建從事佛學院教學工作的我,實在沒有理由開口拒絕,只得根據自己長期在福建幾座寺院的生活經歷為線索,按居住時間的先後,談談福建的叢林生活風範。


一、農禪並重的支提寺

  提起支提寺,許多人可能會很陌生。在過去是因為地理位置比較偏僻,交通又不方便,所以不為人所知。據說現在公路已經通車了,但因為不是重要的風景名勝,也很難引來遠方的遊客。所以支提寺還能保有它的清淨、純樸。

  “支提寺”是人們對它的俗稱,完整而規範的稱呼,應該是“支提山華藏寺”。支提寺在福建東部的寧德境內,被譽為“東南第一山”,是天冠菩薩道場。據《華嚴經》記載:東南方有山名支提,從昔以來,諸菩薩眾于中止住,現有菩薩名曰天冠,與其眷屬諸菩薩眾一千人俱,常在其中而演說法。中國的佛教四大名山,經典中有依據的除五臺山外,便是支提山了。寺中現有明成祖仁孝皇后所賜的千尊天冠菩薩像,每尊高一尺,重二十餘斤,供奉在大殿中。

  我和支提山的因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。我從小生長在佛教家庭,在父母親帶領下,全家信佛,吃長素。印象中家裏常有許多僧人來住宿、吃飯,母親總是熱情地招待他們,家裏每天早晚都念經拜佛。14歲那年秋天,母親和賽岐萬壽寺的戒修尼師,發心到支提寺幫忙修補藏經,我也記不清是怎麼一回事,就跟她們去了。

  我在支提寺以一個行者的身分住了三個多月。當時寺內大約有僧眾三四十人,住持是妙果和尚。那時候的人真是很單純,每天的工作就是鋤地、種菜、砍柴;有時師父們帶著到山裏采菇、挖筍,過得很有趣。肚子餓了,就盼著快些收工。這麼一來,吃飯也成了每天開心的事。

  當時的出家人,了生死的觀念很強,個個都很講修行。大家白天幹活,早晚上殿誦經,稱為做功課。既然是功課,每天都必須要完成,即使白天幹活幹得再累,也很少有人會落下。因為大家都覺得這是吃飯的本錢,祖師們訂下的重要修行方法。如果不做功課,不但了生死無門,更是信施難消。

  除了早晚功課,每個人大都有自己另外的安排。有的人拜經,比如拜《華嚴經》或《法華經》,一字一拜,連續拜上幾年。有的人誦經,長期誦一部《金剛經》或《地藏經》等。有的人念佛或參禪,夜不倒單。他們不懂得很多道理,平常也不太講教理,最多交流一下修行心得。寺廟沒有安排集體學習,有的只是師資間的單獨傳授,做些警策性的開示,但大家都很自覺。

  很難想像,我那時身體瘦小,卻天天跟著大家幹活、念經,起早摸黑真不容易。寺院做功課的時間很長,有時三點多就起床,迷迷糊糊地來到大殿,跟著大眾誦經,經常誦著誦著,抱著柱子就睡著了。我在支提寺只住了三個多月,離開時是被寧德地區有關部門的同志起單的。他們到支提寺來組織僧眾學習了一周,然後就把寺院中的一些青年僧人遣散了。他們說:宗教就要消亡了,你們年紀輕輕的出什麼家,快回去吧!就這樣我們被趕走了。

  支提寺我已有十多年沒去了,據說現在變化很大,公路已經開通了,不必像從前那樣走幾十裏的山路;寺中的大量農田已包給附近的居民耕種,僧眾不必像農民一樣每天忙於種田,只要種些菜,砍砍柴,可以騰出大量的時間學習和修行。聽說山上現在還辦了一個律學班,成就十多個比丘在那裏發心學習戒律,而整個叢林生活也從原始的樸素走向規範。


二、禪宗祖庭雪峰寺

  稍微瞭解一點禪宗歷史的人,都知道雪峰義存這個名字。雪峰是地名,雪峰寺全稱是“雪峰崇聖禪寺”,這裏是義存祖師當年修行弘法的道場。今天去朝拜雪峰寺,還能見到義存祖師留下的遺物。如枯木庵,是義存祖師當年坐禪的地方。這是一棵很大的樹,樹心是空的,祖師當年坐在那裏修定放光,才感動了當地長者舍地蓋寺;天王殿門前,聳立著四棵高大的樹木,其中兩棵是義存祖師親手植的;還有義存祖師的塔,塔上石頭呈綻放狀,像一朵朵花,據說這預示著祖師要再來人間弘法度生。
  雪峰,正像這個名字一樣,是一個清涼的世界。雪峰寺地處福建閩侯縣,海拔很高,即使在炎熱的夏天,晚上睡覺也可以蓋棉被,白天則異常涼爽,真是禪修、避暑的好地方。雪峰寺是禪宗祖庭,自然以禪修出名。寺中有老禪堂一座,木質結構,冬暖夏涼。在這座禪堂裏,出了很多祖師。據說當年義存祖師在世時,住眾達幾千人,曾經有一次坐香,一犍槌敲下去,開悟了幾十人。

  雪峰寺是福州五大叢林之一,地處邊遠的閩侯山區,所以“文革”中僧眾也沒有間斷過。我18歲時到雪峰寺,正式開始了我的“出家”生涯。當時自以為出家了,現在看起來,其實還是行者的身份。“文革”中的雪峰寺,一直以生產隊的形式出現,寺院擁有幾十畝的田地和菜園。僧眾也像普通的農民一樣,每天在田頭師的帶領下,到田裏幹活。

  那時寺中有一大班老和尚,他們都在雪峰寺住了幾十年。有的老和尚從小在雪峰寺出家,到老都幾乎沒有離開過。他們經歷了解放前艱苦的物質生活,解放後的各種政治運動,尤其是“文革”,都不曾使他們動搖過對佛法的信心和道念。他們既是歷史的見證人,又是叢林生活的繼承者和實踐者。和他們住在一起,比起讀《百丈清規》,體會更要深刻得多。

  有的老和尚熟悉叢林的各種規矩。他們年青的時候為了尋找善知識,四處參學,住過金山寺、高旻寺。和他們接觸,他們會和你大談金山香、高旻腿,你會瞭解到許多書本上找不到的叢林軼事。有的老和尚精通敲打唱念,翻開《禪林贊本》,能從第一條唱到最後一條。我住雪峰寺時,跟他們學會了唱很多贊。我現在唱爐香贊能達到國際水準,和那時打下的基礎是分不開的。

  有的老和尚禪修的功夫很高。在雪峰寺的周圍,有很多茅蓬,那裏住的都是修行人。他們覺得叢林的集體生活不利於他們專修,於是就在寺外找一座或臨時蓋一座簡陋的茅蓬,常住給他們提供生活保障,讓他們在那裏專修。有的人日中一食,夜不倒單。枯木庵住有一位叫瑞興的老和尚,專門誦《法華經》、拜《法華經》,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,冬天也不穿鞋,吃的很簡單。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在這裏修行多少年了。印象中,我剛到雪峰寺出家時,他就這麼做了。今年暑假期間我到雪峰寺去拜訪他老人家時,發現他體力雖然不如從前,但修行的態度卻依然沒有改變。

  我在雪峰寺的工作是跟隨僧眾幹農活。記得在雪峰寺後山砍柴,因為山很陡,我當時的個頭又小,砍了柴沒法挑,只得從山上滾下來,挺好玩的。雪峰寺門前的放生池,“文革”時期被填起來當水稻田,淤泥很厚,在田裏幹活的時候,整個人都有被淹沒的感覺。雪峰寺保有中國傳統叢林的遺風,農禪並重,僧眾除了幹農活,早晚二時課誦從不間斷。

  寺院成就一些禪修者專心坐禪修行,禪堂每天都有人在打坐。其他僧人沒事時,也喜歡到禪堂坐一坐。寺院到了冬天,安排禪七,組織大眾共修。打禪七的時候,供齋的人特別多,好吃的東西源源不斷,令人大飽口福。如果坐禪時沒有得到禪悅的人,此時就能滿足一下食欲,也算是種補償。到了夏天,寺院有時會請法師來講經,記得當時有位江西的海燈法師給大家講《心經》,一口江西土話,邊講邊笑,每次我們都只能聽到他老人家的歡聲笑語,總覺得他講得很好,但就是不知道他說些什麼。

  大多數僧人都有自己的修行法門,以念佛、參禪或禪淨雙修者居多。我在雪峰寺時親近過一位老參師父,是參禪的,推崇《六祖壇經》、《傳心法要》、《臨濟義玄禪師語錄》。他老人家叫我看這幾本書,時常給我開示一些修禪之道。他自己的修行則不拘形式,重視行住坐臥中對念頭的觀照,現在看來他修的是祖師禪。我對禪的愛好,就是從那時培養起來的。


三、八閩首刹湧泉寺

  鼓山湧泉寺是福州五大叢林之一。開山祖師是雪峰寺來的神晏禪師,千百年來高僧輩出,近代高僧虛雲老和尚住持過鼓山,並對寺院的道風作了整頓。

  鼓山湧泉寺歷史悠久,文化內涵豐厚,有喝水岩等十八景。歷代文人士大夫參觀遊玩時留下不少墨蹟,都刻在石頭上。在喝水岩一帶,有三百多塊摩崖題刻,著名的有朱熹、蔡襄、趙汝愚、郭沫若等人的題字。寺內收藏有多種版本大藏經以及單行本的經論,還有刻印經書的經版上萬塊,尤其是保存了清代為霖道霈禪師的《大方廣佛華嚴經疏論纂要》的版本。民國年間,弘一大師特別發心刷印了幾十部,分贈國內外的各個藏經樓、圖書館保存。

  鼓山湧泉寺在“文革”中被園林部門佔據,1979年在住持普雨老和尚的努力下,率先落實了宗教政策,歸還僧眾管理,我就是那時來鼓山的。普雨法師是北京人,畢業于北平藝術專業學院。出家後在青島湛山寺親近過倓虛法師。解放前南下,到圓明講堂拜見圓瑛法師,由圓老寫信給當時住持盛慧老和尚,推薦住湧泉寺。他先後在湧泉寺擔任過佛學院的教務長、監院、住持。

  老和尚自從住持湧泉寺以來,就堅守在鼓山,不論社會風浪多大都沒有離開過。“文革”中,寺院被福州市園林管理部門接收了,寺院中的和尚有的被遣送回家,有的被迫還俗,有的在批鬥聲中上吊自殺,有的被園林部門收編為職工,不准他們穿僧裝,尼眾必須重新蓄發。我剛出家時,看到的出家人幾乎都是穿俗裝,包括像妙湛老和尚、北京的正果老法師、巨贊老法師等人。

  普雨老和尚“文革”中被打為黑教頭,守在寺院中,做郵差、挑糞、種地,每月政府發給他20元人民幣作生活費。“四人幫”垮臺後,政府開始落實宗教政策,老和尚就著手湧泉寺的恢復工作。通過多年的努力,到了1979年,湧泉寺才正式歸佛教界管理。由於老和尚的道德學問以及愛國愛教的精神,先後被推選為福建省佛教協會會長、福州市佛教協會會長、全國政協委員。

  老和尚對福建佛教貢獻是很大的。他協助政府落實宗教政策,使得許多被園林、文物等部門侵佔的寺院歸還僧眾管理,維護了佛教界的權益;參與成立省、市佛教協會,推動福建佛教事業的發展;開壇傳戒,紹隆僧種;創辦福建佛學院,培養佛教人才;接待海外僑僧、國際友人,出國訪問,增進各國佛教徒之間的友誼,加強國際友好往來;創辦湧泉寺書畫社,團結福建書畫界人士,增進他們對佛教的瞭解。老和尚的種種努力,為福建佛教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。

  我是在湧泉寺從普雨老和尚正式剃度出家的。住湧泉寺期間,我在客堂當照客。這個差事,有點像賓館的服務員,負責掃地、打開水、倒茶、洗茶杯,還管客房的鑰匙,負責給客人開門。湧泉寺旁駐紮著軍隊,經常放映免費的電影。有個晚上我隨著大人們去看電影,把客堂鑰匙帶在身邊。那天電影一直放到十點多才結束,當我回到寺廟時,知客師告訴我,晚上8點多來了一幫客人,找不到鑰匙,無法安單。我知道這下大事不好,第二天老和尚知道了這件事,果然讓我寫了五張檢討書才過關。

  湧泉寺是著名的風景名勝區,每天都要接待成千上萬的遊客。僧眾平常的主要工作是看護各個殿堂,給遊客們提供方便。寺中設有小賣部、飲食部、佛經流通處,這些工作都由僧眾自己擔任。有時汽車到福州運貨回來,客堂會敲鐘,大家聽到鐘聲都要去出坡。全寺上下傾巢出動,如螞蟻搬家式的,或背或挑或扛,在很短的時間內,一汽車滿滿的貨物就搬光了。

  寺院到了大年三十會安排一次普茶。這是一種既莊嚴又輕鬆的宗教生活。普茶一般都安排在晚上7點開始,大眾聽到鐘聲,穿衣搭袍,三三兩兩地來到齋堂,恭候方丈的大駕。齋堂的監齋菩薩前,點著兩根大紅蠟燭,齋堂的條桌上,擺滿了水果、花生、瓜子、糖果等,每人面前還放著一個茶杯。方丈在侍者的陪同下來到齋堂後,維那起腔,唱爐香贊,方丈拈香、禮佛、升座,開始給大家開示。這時巡堂拿著茶壺,依次給大眾倒茶。在柔和的燭光下,在嫋嫋的香煙裏,在方丈和藹的話音中,大家靜靜地品著茶。
  禪宗重視生活中的修行,有人問趙州禪師:“如何修禪?”禪師說:“喝茶去!”普茶,是禪與茶的結合,用平常心靜靜地品味茶的清香,清清明明,不取不舍,無愛無嗔。禪宗的普茶流傳到日本,形成了日本的茶道。記得八十年代普雨老和尚在世時,日本某宗派的住持,還專門在大年三十率領一班僧眾到湧泉寺觀摩普茶。

  寺院也非常重視僧眾的學習。普雨老和尚本人對佛學、藝術都有很高的修養,他早就意識到提高僧眾佛學文化水準的重要性,在八十年代初就創辦了佛學培訓班,招收本省的年輕僧伽到鼓山參加學習,既為寺院充實了新生力量,又能達到提高僧人佛學水準的目的。我在中國佛學院上學時,有年暑假回鼓山,培訓班還請我去為班上的同學講座。那是我第一次正式登臺演講,因為做了充分的準備,所以沒怎麼緊張就完成了任務。

  鼓山湧泉寺繼普雨老和尚之後擔任住持的是妙湛老法師,妙老圓寂後現在是普法法師。暑假期間我又去鼓山故地重遊了一番,並得到普法法師的熱情招待。普法法師很能幹,把整個寺院的殿堂修繕一新,與園林管理部門、政府部門的關係也處理得較妥當,為寺院未來的發展創造了有利條件。普法法師和我談了發展佛教事業的一些設想,我衷心祝願他的規劃早日實現。


四、清淨莊嚴的廣化寺

  說起廣化寺,在佛教界大概是無人不知的。這麼一個過去默默無聞的地方,怎麼會在短時間內成為全國聞名的道場呢?這要歸功於圓拙老法師。圓老早年親近過弘一律師,持律嚴謹,生活樸素,併發心致力於建設一個如法的修行道場,成就僧眾修行學習。

  十一屆三中全會後,政府開始落實宗教政策,廣化寺在印尼的常住子孫想發心修復祖庭,建設廣化寺。德高望重的圓老正好是這個寺廟的子孫,這個任務很自然地落到他的身上。經過三五年的努力,一座傳統、莊嚴而樸素的道場終於修建完成。寺院修建完成了,很多人可能會爭取對外開放,並發展旅遊,吸引遊客,圓老的想法卻恰恰相反。他希望道場能夠如法而清淨,成就僧眾學習修行,避免外人打擾。

  很多道場,尤其是風景名勝的地方,一般都要賣門票,廣化寺卻不賣門票;許多寺院都有旅遊服務設施,為遊客提供方便,增加寺院的經濟收入,廣化寺卻沒有任何旅遊服務設施。加上廣化寺地處莆田這麼偏僻的地方,自然很少有人會特意去參觀,從而保持了寺院的清淨。在生活條件上,寺院則儘量讓僧眾過著簡樸的生活。

  比如在飲食方面,吃飽當然是沒問題,不過菜就比較簡單了,通常以鹹菜、剩菜居多。苦瓜成熟的季節,可能一個月都吃苦瓜。我當時胃不太好,經常吃完飯,在走回小南山的路上就邊走邊吐,到房間時往往所剩無幾了。穿的衣服是墨染衣,我們的圓老就是穿這種衣服的模範人物。諸位可能搞不清楚何為墨染衣?墨染衣,是將白布用墨汁染後做成的衣服,本人也參與制作過一件。穿著這種衣服,哪怕在煤球上滾三天也看不出衣服髒了。常住每月發給僧人很少的單資,印象中是5元還是10元。在這種情況下,只有特別有道心的僧人才能住得下;要享受、講經濟的人絕不會跑到那裏去的。

  “文革”之後,佛經幾乎不太容易見到。老法師率先在廣化寺開辦了佛經流通處,大量印刷經論及佛學基礎讀物,併發往全國各地,很多人因此才有機會讀到佛書。他又在廣化寺開設佛學院的預科班,培育佛學人才。常住僧眾平常到田地裏幹活,對想修行的人,寺院設有念佛堂,成就僧眾念佛修行。寺院終日佛號音聲不斷,洋溢著濃厚的修行氛圍。

  圓老自己覺得最得意的一件事,是成就了五位青年法師學律。這五個人是性光法師、界詮法師、毅然法師、演蓮法師和我。從1982年開始,一直到1987年,前後大概經歷了五、六年的時間。我們幾個人先是住在藏經樓上,起初連南山三大部的書都沒有,就從別處借來抄寫。一部書抄下來大約要花上一年的時間,然後才開始研究。大體上是靠自學,每天讀五頁,細嚼慢嚥,花了數年時間,才把三大部讀下來。我1985年才到廣化寺,那時候三大部已經有好幾套,根本不用抄了。我在學習戒律的時候,相對學得比較粗,更為慚愧的是,沒有認真去實踐,只能說是懂得一些戒律的皮毛知識而已。以目前的情況來看,將來我們幾個人中,界詮法師對律學的貢獻和成就大概會是最大的。

  圓老對我們很慈悲、很關照,覺得我們住在藏經樓不方便,特地在寺院右邊的山上,修建了一座地藏殿,又稱小南山。地藏殿不是單獨的殿堂,附帶著12個房間,以及相應的衛生設備,四周還有圍牆,避免外人闖入,干擾法師們的清修。小南山的環境非常好,種了很多樹木花草。當時,住在小南山的法師,有界詮法師、性光法師和我。這麼大的地方,只住了三個人,有一種很寬鬆的感覺。

  1985年我自學了一年戒律兼看《俱舍》,1986年福建佛學院教師、管理人才告缺,我們幾個人就被請出來了。界詮法師、性光法師和我幫忙講課;毅然法師負責管學生。我們經常吃完飯就從溪聲閣、觀音殿,沿著廣化寺後面的山路,散步到小南山。觀音殿的旁邊有一棵大橄欖樹,生橄欖的季節,樹上果實累累。有時我們就帶著學生到後邊撿石頭扔橄欖吃,有時帶著學生到後山玩,讓他們置身於大自然中,學會放鬆。

  八十年代末期,樸老到廣化寺,以“一入山門長道心”的詩句讚歎廣化寺。的確,任何人只要進入廣化寺,就會感受到莊嚴、清淨的氛圍。尤其是參加了二時課誦、過堂吃飯,感受更為深刻。這要歸功於一位出色的僧值師--定妙法師,每次過堂吃飯的時候,他老人家幾乎都要表堂,指出當天發生的不如法現象,像部隊訓練軍人一樣,對僧人的威儀進行嚴格的規範,以達到如理如法的標準。上殿也一樣,念佛堂、佛學院的學生都是排隊出來,整整齊齊地魚貫而入,任何人有不合威儀的地方,僧值師都會幫你糾正。

  我在廣化寺住了4年,這是我生命中重要的4年,學習戒律、研究俱舍,同時也在福建佛學院擔任唯識課程的教學。當時毅然法師當方丈,界詮法師當教務長。我在廣化寺的生活,只管上課,不必幹其他雜務。當時的我有一種原始的單純,思想很簡單,每天的生活就是學習、上課、吃飯、散步、禪坐,日復一日,年復一年。直到中國佛學院邀請我去講課,這才離開了廣化寺。

  廣化寺原來是子孫道場,在圓拙老法師手上改為十方叢林,禮請毅然法師為住持,奠定了廣化寺道風的基礎。繼毅然法師之後為學誠法師。學誠法師24歲就開始擔任廣化寺的方丈,到目前已經連續幹了好幾任,廣化寺依然清淨莊嚴。一種風氣的開創、形成固然不易,而能長期保持也是一件艱難的事,學誠法師可謂年輕有為。


五、轟轟烈烈的南普陀寺

  普陀,是一個和觀音菩薩有關係的名稱。四大名山中有普陀山,又稱北普陀,是觀音菩薩的道場。南普陀寺的地理環境與北普陀很像,都在海島上,可能是因為在北普陀以南,所以叫南普陀寺。

  南普陀寺的崛起,是因為閩南佛學院的創辦。南普陀寺原是子孫道場,在轉逢和尚任住持期間改為十方叢林。會泉和尚住持時期創辦了閩南佛學院,禮請近代著名佛教領袖太虛大師來主持,一時海內外佛教精英都雲集于此。弘一律師晚年長住閩南,有許多時間都住在南普陀寺。我現在住的阿蘭若處,便是當年弘公靜修的場所。弘一律師在閩院擔任過課程,還為閩院增設了養正院,親自設置課程,並為學員上課。

  廈門是個開放、自由、舒適的城市,是過日子的好地方。南普陀寺處在這樣的環境中,自然會受其影響。已故的妙湛老法師很有開放的胸懷,不但恢復了閩南佛學院,還支持全國各地辦學。他幫助恢復了嶺東佛學院、武昌佛學院,協助創辦了黑龍江依蘭尼眾佛學院、廣東陸豐佛學院,並支援中國佛學院、福建佛學院辦學。老法師不但重視培育人才,也願意為中青年法師創造各種條件,發揮他們的所長。像我這樣沒有擔任任何職務的人,想在寺院幹些事,通常是很難的,而在南普陀,妙老既能包容我的無政府主義,又能給我提供各種方便,讓我幹自己喜歡的事。妙老對我是這樣,對其他有一定專長的法師也是這樣。

  在這樣的環境中,南普陀的佛教事業百花齊放,在全國的佛教寺院中成了功能發揮最大的一座寺院。南普陀寺設有禪堂、念佛堂,想修行的僧人來到這裏,可到禪堂、念佛堂安單;南普陀寺有能容納四、五百人的弘法講堂,長期為廈門的善男信女及中青年知識份子、廈大學生開設不同層次的佛學講座;有慈善事業基金會,從1992年創辦以來,目前已發展了數萬名會員,啟發社會各界人士的愛心,尋聲救苦,給失學兒童、疾病患者、受災群眾和貧困戶,送去溫暖和關懷。

  妙老有禪者的風範,性格直爽,生活樸素,待人和藹,平易近人。早晚學生掃地,週末勞動,老法師無不親自參與。幹活的時候,挖土、扛石頭,老法師的勁頭更令年青學生敬佩。有時老法師會拿著一根木棍,發現哪個學生偷懶、不守規矩,就給他一個當頭棒喝,打得學生雞飛狗跳的。老法師八十多歲的高齡,天天都和大眾在一起生活,一起上殿、過堂。早晨打板之後,在鐘鼓聲中,往往伴隨著老法師的叫聲:“快起床了!”這叫聲比板聲更管用。有時老法師會親自到學生宿舍,突擊檢查,或挨門叫喚。

  方丈住持叢林,有教化大眾的職責。妙老以齋堂為課堂,天天吃飯時都要表堂。表堂的內容很少引經據典,或純理論的說教,而是就每天的生活,以身邊發生過的事例,教導大眾在行住坐臥的四威儀中如何健康地生活,如何如法地修行。老法師有一句名言:“打不走,罵不跑,就是好寶貝。”所以,有些人犯了錯誤,儘管害怕老法師的棒喝,卻不必擔心會被趕走。

  老法師早年在青島湛山寺倓虛法師門下學過天臺,又在揚州高旻寺親近過來果老和尚。解放初來到廈門,一直住南普陀寺,堅守在寺院中。政府落實宗教政策,妙老馬上就擔負起南普陀寺的恢復工作,接受十方僧眾掛單,同時也著手佛教人才的培養。先複辦養正院,1984年正式恢復閩南佛學院,有男、女二部,男眾部設在南普陀寺,女眾部設在萬石蓮寺,學院分設養正院、預科班的兩個層次,各招三五十名學員,學員來自全國各地。隨後預科班升為4年的本科班,養正院改為預科班,學院從原來的4個班級發展到6個班級,人數也從原來的100多人增加到300多人。1999年在聖輝院長住持下又增設研究生班,聘請國內高等院校的著名學者、法師擔任導師,正式招收了7名研究生。

  我是1988年冬天到廈門的。當時剛離開廣化寺準備北上,路過廈門到南普陀寺掛單。在寺中碰到在中國佛學院教過我的方興老師,他希望我能夠留下。對廈門並沒有太多印象的我,也不知是什麼因緣就答應留下了。當然,我那時只想暫時住一住,根本沒有做長期的打算,沒想到一住就是十年了。

  在廈門,我的主要工作是教學。剛來時講過戒律,後來一直都講唯識,幾乎把唯識宗的一些重要經論都講了一遍,為我唯識學的研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。在廈門很容易接觸到海外的法師、學者,從聽他們的演講到和他們的交談,對我日後走向弘法道路有啟蒙的作用。

  記得1989年的年底,臺灣的游居士到南普陀寺,學院請他在普照樓為學生及常住大眾開七天講座,演講《大智度論》中關於六度的內容。據說他是佛學博士,當時我還不清楚博士到底是怎麼一回事。只見他五、六天講下來,果然不同凡響。當時我和湛如法師住在一起,我們都很好奇。講座完的那天,正好是除夕之夜,我們設計把他請到山上,請教他博士是怎麼搞到的。一直談到新年鐘聲敲響,似乎也沒有問出什麼結果。現在湛如法師都讀完博士後了,我雖然沒去讀,但也知道了博士的含義。回頭再想一想那時的舉動,覺得真是有趣!

  1989年春節,臺灣圓光佛學院的教務長惠空法師,帶著高度的弘法熱情來到南普陀寺。當時我們對臺灣佛教的情況簡直一無所知,有的只是神秘感和好奇心。客堂安排惠空法師住在方丈室,當時我也正好住在方丈樓,這樣就有機會經常見面。惠空法師很健談,不斷向我們介紹臺灣佛教界發生的一些情況。有時到我住的房間,一直講到三更半夜。有幾次我都是邊聽邊睡,他講著講著我就睡著了,醒來又擔心不禮貌,趕快支吾兩下,法師還以為我在認真聽著,結果又繼續講下去。

  1991年,我和湛如法師分別在廈門的妙清寺講《藥師經》和《維摩經》,邁出了我們在廈門弘法的第一步。1992年我和湛如法師在南普陀寺的圓通講堂,開設“正信佛教系列”和“人生佛教系列”的講座。當時,我們兩人都在廈門大學歷史系進修研究生的課程,並與歷史系的領導和一些主要老師建立了良好的關係。1992年的年底,我們商量,打算和廈門大學歷史系聯合舉辦“佛教文化研討班”。這個想法很快得到了歷史系領導的支持,於是,“佛教文化研討班”在緊鑼密鼓中開始招生了。

  通過什麼方式把學子們吸引到南普陀寺聽佛學講座呢?我們請了廈大美術系的老師幫忙設計廣告。廣告的內容,我們很費了一番心思,希望寫得精彩些。記得其中兩句大標題是:“探討人生真諦,叩開佛法大門”。廣告的版面特別大,又是放在廈門大學最熱鬧的地方,所以第一期就招了80多名學生,研討班為期兩周,安排了八、九次活動,內容有講座、參訪寺院、禪修、座談,半個月下來,效果很不錯。接著,我們又開始辦第二期、第三期,後來乾脆在廈大成立青年禪學社,長期為廈大的學生開設佛學系列講座或專題講座。

  能在廈門安心地從事教學和弘法,要感謝妙老對我的成就。我是個自由主義者,不喜歡管人管事,更害怕介入複雜的行政事務中。同時也不願意被別人管,我討厭無謂的應酬,沒有辦法去幹自己不喜歡的事,也不會為達到某種目的而勉強幹些不願意幹的事,更不可能為五斗米折腰。老法師知道我存在這許多嚴重的問題,於是就同意我住在後山的阿蘭若處。平常沒有外出弘法時,每週除擔任二至四節課,其他時間都是我自己的。我可以隨著自己的興趣,選擇自己喜歡幹的事,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,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。

  湛如法師和我一起同住在阿蘭若,平常我們各讀各的書。他講授中國佛教史,每天備課、寫講義,總是幹到三更半夜,而我通常在九點後就不太看書了。這註定了他要成為博士後,而我依然還是一個山野之人。我平時讀書累了,就會去山上走走,或者到海邊漫步,或獨自沉思,或帶上幾個學生,或偕同一些朋友,在一種很放鬆的狀態下,自由地思考和討論一些人生的問題。

  南普陀寺自妙老圓寂後,繼承妙老事業的是聖輝法師。在聖輝法師的領導下,南普陀寺的佛教事業,又上一個新的臺階。聖輝法師從1997年升座以來,對常住、佛學院、慈善事業基金會,進行了全面整頓,消除不良現象,制訂各種制度,使寺院的管理走向規範化。而妙老開創的佛教事業,在聖輝法師的手上,也得到了發揚光大。

《福建叢林生活漫談》
刊載於《法音》2000年第1期

http://www.jiqun.com/old/suibi/01conglin.ht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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